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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記得是從甚麼時候開始,媽媽就不再看他一眼。不論他功課多好、多乖巧的幫忙做家事,媽媽的目光再也沒有放在他身上過。

每年他都送媽媽母親節禮物,然後隔天會在垃圾桶裡看見。繼父來了之後,他自認乖巧的叫他爸爸,繼父臉上卻出現尷尬異常的表情,然後要小男孩叫他叔叔就好。

他搞不懂為什麼。

 

等到他上了國中,身旁的同學因為叛逆期一天到晚跟父母吵架的時候,他卻不知道該怎麼跟父母吵架。畢竟根本沒有交集,要怎麼樣讓兩個陌生人吵架呢?但是他渴望被關注啊!他多羨慕那些跟父母吵架的人、羨慕被爸爸打斷腿的人,至少他們的父母願意看他們,願意打、願意罵。

 

他回到家,就像是回到跟人合租的公寓。飯菜各自煮,見面也不會聊天,晚上的時候,他們會待在客廳,而他一個人待在房間裡,無所適從。

 

他試著讓功課掉到最後一名,老師來關心他的時候,他故意落狠話,要老師叫父母來。

但沒有人到學校來。

他試著跟別校的鬥毆,一次兩次三次。除了他快贏得老大的封號,沒有人來。

然後他在書包裡藏小刀,搜書包檢查的時候嚇了老師一大跳,把他送去輔導室,但還是沒有人來。

後來他翹課,去跟校外的混混們逞兇鬥狠被警察抓了。在看守所裡,他想,這次總有人保他出去了吧。眼看著隔壁幾個混混都被保出去了,還是沒有人來保他。

 

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,星期六。員警打開了門,說有人來保他了。他欣喜若狂,連手銬都來不及拿掉就衝去警局的大廳,然後他看到級任老師拿著錢對他傻笑。

「是嗎...是這樣嗎?」回去的路上,他喃喃的念著。級任老師說了甚麼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。只是這次回到學校,他又重新回到全班第一名。然後是全校,然後是全國基測第一名。上了第一志願,穿著一身卡其色的制服,卻沒有開心的感覺。只有在級任老師含淚恭喜他的時候,他鄭重的跟老師握了握手。

 

領到制服的第一天,拜訪完級任老師後,他默默的回家換下制服,洗了澡。

靜默的翻正制服和燙平那些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皺褶,然後把制服整整齊齊的攤在餐桌上。之後他在房間裡待了一晚,期待有人會注意到他,至少叫他把制服拿走。

但沒有,沒有人跟他說一句話、沒有人叫他的名字。房間裡、家裡都很安靜,但他腦子裡的聲音卻很吵。


「看著我啊!」「注意我啊!」「我在這裡!」「快問我啊!」「快跟我說話!」

「罵我啊!」「打我啊!」「對我笑啊!」「稱讚我啊!」「看見我啊!」

「求求你們看見我注意我了解我稱讚我打我罵我嘲笑我......」

然後他的拳頭用力搥在牆上,聲音消失了。 「幹他媽的...看我一眼會死嗎?」他咬著牙,卻微弱的說著。然後無力的倒在床上,在進入夢鄉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,「殺了我吧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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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SiriusLupi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